“秋风有意度寒凉,遍地黄金是麦香。”
五十来岁的刘举人站在田埂上,对着夕阳和麦田吟出思虑许久的诗。
两个穿着绸缎的中年人站在他身后,迫不及待的送出拿了多时的酒壶,不停地说着恭维的话。
六岁的李方远无聊的挥着手中的棍子,眼睛望着浑浊的天空,心里满满的全是讽刺。
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,他所经历的全是讽刺。
上辈子,他是一个勤勤恳恳又平平无奇的大学生,年少时也曾幻想过除暴安良建功立业。
他花了十几年的努力,淘汰了许许多多的同龄人,终于变成了工地上合格的打灰人。
岁月很快就抹去了他的棱角,也彻底抹去了十几年努力的价值。
那时候他也经常站在脚手架上,面对着夕阳,望着那肥头大耳、连电脑都不会使用的安全总监,深深地怀疑人生。
一如现在。
这玩意也能中举?
这玩意也叫诗?
这玩意也能受人追捧?
然而才六岁身体的他,连饭都吃不饱,拥有再多超越时代的知识,也只能在这里对着夕阳空叹。
“又在偷懒,赶紧去干活!”七岁的堂姐在他身上拍了一下,使劲地拽着他。
李方远心里又是一阵烦闷。
一大家子的人,就她这一支最爱偷懒,现在反倒指责起别人。
“喂,小孩,过来!”卢员外突然叫道。
他取出钱袋,抓住一把铜钱,掂了两下,又放回去一些,摊开手掌,问道:“想不想要?”
堂姐李芳秀双眼放光,跑过去高高举起双手,答道:“要!我要!”
刘举人立刻恭维道:“卢员外果然是大善人,不忍见他们生活清苦。”
卢员外满意地点点头,说道:“这点小钱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我听说读书人都是为了……为了什么天下来着。”
刘举人脸上闪过难以察觉的笑意,说道:“匡扶天下。”
卢员外忙道:“对对对,就是这个词,总之,刘先生想的是救助天下所有人,这才是真正的大善人。”
他将一个铜板放到李芳秀手中,说道:“小孩,这位先生可是大才子,他的诗就该传遍大街小巷,你们要是能把他刚才的诗背下来,我就把这些钱全部给他。”
李芳秀立刻瘪起嘴,想了好长时间,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,说道:“我背不出来……能不能……再给我一个。”
卢员外很是喜欢这可怜巴巴的眼神,自觉是在做大善事,放了一个铜板在她手中,又把目光转向李方远,就好像拿着鸡腿等待宠物狗摇尾乞怜。
李方远听到那互相吹捧的言语,早就恶心的想吐,此刻见到这种眼神,心中更是生出怒火。
君子不食嗟来之食!
跪着要饭的事,做不到!
他转身就要走,但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病弱的脸,心里又生出无限的悲哀。
穷人的尊严不值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