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夜,穆飞羿果真与灏王爷同居一室,彻夜长谈,灏王爷大都是问他一些边关与民间见闻,以及此次的望山之行,穆飞羿为防他忧心,便避重就轻,专捡些有趣的新鲜事与他听。
烛火跳跃,灏王爷幽然一叹,似是仅存的一点遗憾与怨忧随之逸出,“自你母族出事以来,皇叔便常担忧你的安危,每每寝食难安,这也是我青灯古佛之下唯一一件放不下的事情,如今总算是可以撂下了,羿儿,你父皇看来已经转圜过来,既已封你为七珠之王,太子之位应是非你莫属了。”
穆飞羿侧躺在床榻之上,和灏王爷抵足而眠。他发簪松开,及地的乌发盘踞在身侧,这一刻心间所有的提防似乎也随着灏王爷这一声感叹土崩瓦解。
他脸上浮出淡淡的苦笑,“皇叔,这世上还有人比你更了解我父皇么?你觉得他会将皇位由我传承?”
“此话怎讲?”灏王爷神色一凛,见穆飞羿不答,他向来温煦平静的脸上顿起了风雷,倏地一下坐起,看向穆飞羿,“难道说,穆行烈另有打算?”
穆飞羿垂眸不答。
灏王爷脸色沉得厉害。
烛火哔啵而响,那劣质的烛芯耷在一旁,将蜡烛豁出个口子,胶质的白泪簌簌而落,整个室内忽明忽暗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灏王爷道,“这两年来我偏安在此,闭目塞听,朝廷的各种消息愈发传不到我的耳朵里,但只听闻到一条,你军功甚伟,又在望山得了至宝,颇获皇帝欢心,怕是最热门的太子人选,我还以为那穆行烈到底是念了与琳儿的旧情……却不料,他这是要捧杀于你吗?”
灏王爷不愧是上一辈最为聪慧的皇子,一语中的。
穆飞羿冷冷一笑,“不然呢?“
灏王爷脸色变了几变,两鬓边的白发微带了凌乱,不世容颜对比之下,更添凄怆,“你那几个兄弟也都不是好对付的。”
是啊,穆飞羿轻轻一哂,这一代的皇位之争,只怕是比上一代更加激烈而残酷。而很不幸,他所处的位置便是灏王爷曾经呆过的,而他更为倒霉的是,灏王爷起码得到了上位者的欢心,而他,从兄弟,到父亲,无一不想算计他,干掉他。
灏王爷下了床,从案己上抄起剪刀将那一直作怪的灯芯一刀剪下,捋正灯火,房间内重新恢复了平静。
他眉头紧锁,回头看向穆飞羿,声音铿锵有力,“羿儿,虽说我已皈依佛门,是个在家居士,但是事关于你,总有例外——我怎能忍心看人为刀俎你为鱼肉?羿儿,生死关头,你有没有想过先下手为强?”
穆飞羿微微地愕然。
他清越的目光扫在灏王爷的脸上——那白日里一脸淡然的眸子此刻倒映着星星烛火,燃起一片火光,他的双拳摁在案己之上,手背上的青筋鼓起如同蚯蚓,从这个角度望过去,他脱了外袍只穿亵/衣的身形甚至有一点点佝偻。
穆飞羿心中一阵酸痛,小时候唯一敬慕和依仗的人,终是老了。
可是即便老了,他也在拼力呵护着他。
是皇室之中,听闻了他的遭遇,唯一一个愤愤鸣不平的人。
穆飞羿直起身来,正色道:“皇叔切莫忧心,我虽不才,但却有十分的把握,令所有敢害我之人占不到半分的便宜。便是你,皇叔,从今以后,也不用再受些窝囊气,回宫见了父皇,我自会有话对他说。”
灏王爷看着他,眸底的那些情绪犹如潮水般缓缓褪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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